文、图/黄卓才

作者简介：黄卓才，暨南大学教授，古巴华侨史硏究专家

古巴独立战争

150多年前的1868年，古巴人民不满于西班牙殖民者的压迫剥削和残酷统治，揭竿而起。在此后30年里，他们不懈地斗争，为争取民族独立进行了三场战争，即十年战争（1868-1878）、小战争（1879-1880）和第二次独立战争（1895-1898）。当时在古巴谋生的中国人主要就是契约华工。他们或者是尚未赎身、仍在水深火热中的“猪仔”；或者是熬过契约期获得了自由、实际上还在苦苦挣扎的华侨。中国人富有爱好自由、勇于反抗压迫剥削的传统，一向不甘于俯首低眉。契约华工与古巴人民一样憎恨殖民者。因此，民族独立战争的烽火一起，华人就一呼百应，数千人踊跃参战。他们英勇善战，不怕牺牲，涌现了一大批战斗英雄。因此，古巴首都哈瓦那中心广场上树立着一座两丈多高的纪念碑，碑座铜牌上写着一句话：“在古巴独立战争中，没有一个华人是叛徒，没有一个华人是逃兵”（古巴独立战争英雄甘札洛·狄格沙达将军的赞语）。后来，卡斯特罗也高度评价这段中古友谊可歌可泣的历史，他曾建议中国和古巴合作拍摄电影，为英雄树碑立传。

在无数的战斗英雄中，功勋最卓著的是陈黄阳、胡德和赖华。

陈黄阳原名黄森（Wong Seng，或王森，广东话黄、王同音），西文名利布里奥·黄，广东台山人。出身于中落医士之家，自小随父学医。1858年，为避当地的“土客（本地人与客家人）械斗”而去古巴，是早期的契约华工。他契约期满获得自由后，先后在哈瓦那和马坦萨斯行医。因医术高超，深受古巴人和华侨赞赏，被誉为“金黄色的太阳”“黄阳”之名由此而来。至于“陈”，则可能是古巴人误读之故，就像台山籍古巴著名画家弗拉洛·邝（Flara kuang）曾被误读成“冯”（Fong）一样。

1895年，陈黄阳投身古巴第二次民族独立战争，为随军医生。曾任莫德斯托·迪亚斯（Modesto Diaz,旧译铁打士）将军的上尉副官。他用中草药救治了许多伤病员，成为革命军中的英雄，被称为“中国神医”。战后他辞谢一切奖赏，重返马坦萨斯悬壶济世，直至去世。

古巴人把陈黄阳奉若神明，越传越神，成了传奇式的人物。古巴驻中国大使馆官方编著的《古巴旅游指南》（中国旅游出版社2000）一书讲述了陈黄阳的故事，说古巴人有句俗语“连中国医生也医不好”，意为“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可见陈黄阳威望之高。而《广东台山华侨志》对他生平事迹的记载，则表明乡人对这位海外游子的确认，虽然资料依然欠详。

另一位是胡德，西文名何塞·胡·达科，广东开平百合镇人。原名胡开枝，曾在邻县恩平县城（现恩城镇）读过四年书，父亲是在开平三埠镇开油糖铺子的商人。胡德17岁那年，因受骗误入赌局欠了赌债，而被迫卖身，在澳门上了西班牙的“猪仔船”去古巴。初到古巴，他与其他契约华工一样在蔗园当苦力。园主见他年轻力壮、相貌端正、诚实可靠、办事能力强，让他到家里当侍役。其后要他管杂货店，不久再让他做有好几家分店的杂货总行总管。此时恰遇清政府派陈兰彬到古巴调查华工遭遇，与西班牙政府交涉，胡德趁机辞去杂货总行职务，摆脱“猪仔”身份，到善飞咕开了一家杂货店。他积攒了一些钱，跟一位土生华裔女子结了婚。

当时昂美将军等正在领导反殖民主义的战斗。革命军在汕打加拉省山林中展开活动，有华侨数百人入伍。粮食缺乏，斗争非常艰苦。胡德支持正义斗争，给革命军供应粮食，把自己的资金捐作军饷，因而被逮捕。革命军星夜出动，围攻监狱将他救出。胡德出狱后，参加了革命队伍，后来还将其妻接去参加了革命。他在革命军中十余年，身经百战，受伤五次，功勋卓著，升至中校军衔。 　　  

根据古巴共和国1901年宪法，参加过两次独立战争的外国人享有作为古巴共和国总统候选人的权利，胡德具有这个资格，但他不居功，不愿参选。战后，他回到大萨瓜、马坦萨斯经商。古巴共和国不会忘记他的贡献，当了总统的昂美将军是胡德的亲密战友，继任总统也是他的好朋友，先后任命他为汕打加拉省卫生局长、移民部长。他廉洁奉公，事事亲躬，深得民心。退休后住哈瓦那。他薪俸很高，一家七口的生活却非常节俭。他乐善好施，关爱穷苦人，做了许多好事。1940年逝世。出殡那天，哈瓦那万人空巷。哈瓦那华人义山里有他的墓地，大街上现在还有胡德的墓碑。

与胡德齐名的战斗英雄赖华，曾被误译为“赖娃”，西文名何塞·多隆。他初到古巴，被西班牙老板指派做仓库管理员。赖华三次参加不同阶段的古巴独立战争，在战斗中表现非常出色，被授予古巴革命军上尉军衔。

据记载， 1895年5月13日，在荷维多的一场战斗中，赖华以及其他华人战士在赫苏斯·拉比领导下，以少胜多，重创了一支400余人的西班牙军队。

赖华像（古巴黄马里奥供图）

当年有不少华人参战者原是太平军官兵。太平天国失败后，逃亡求生或被卖猪仔去拉美的，数以万计，赖华就是其中之一。太平军官兵有作战经验，所以不少人在古巴民族独立战争中都成了指挥官、战斗英雄。可惜中国人一到古巴就要用西班牙文名字，大多数没有留下中文姓名。赖华是客家人，原籍不详。客家人性格刚烈，他们充分发挥了不屈不挠的“硬颈”本色，把鲜血洒在加勒比海岛上。赖华就是客家人的优秀代表。

独立战争结束后，赖华主动放弃总统候选权和应得的俸金，恢复平民身份。他复员回到哈瓦那，与胡德常有来往。胸前挂着一枚勋章，客家口音依然很重。他1932年逝世，有二子四女。

这三位英雄，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投身古巴民族独立战争，抛头颅、洒热血，为古巴人民作出了历史性的伟大贡献。同时换得了自由和荣誉，既解放了自己，也拯救“契约华工”同胞。他们的优秀品质和良好口碑，提高了华人的声誉和地位，使契约华工顺利地融入了古巴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