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郭宗忠

清晨，在中坞公园的月见湖中，大苇莺从一片芦苇荡中飞出来，爪子抓立在荷花柄上，逐渐朝上接近荷花，三位摄影家及时调整相机机位，聚焦在花和鸟上。当苇莺的喙接近了荷花，连拍的相机，记录下苇莺亲吻荷花的珍贵照片。

昨夜雨水，今晨月见湖畔凉爽，没有了燥气，鸟儿比平日活跃了许多。平时懒惰的黄苇鳽飞来飞去，在空中发现最佳的捕鱼地点时，平滑着翅膀落在了一片荷叶上，做好了捕鱼的铺垫。

一只幼小的黄苇鳽刚才吃了几条小鱼，然后在干枯的芦苇堆上来回溜达，有时停下来缩成一个小球。小黄苇鳽展开翅膀飞起来时看起来是不小的鸟儿，然而，它们缩起脖子，就是一个球一样，颜色是栗灰色的，也就和它周围干枯的芦苇融合在一起。要不是许老师指给我看，我是发现不了的。

这几年，月见湖里的芦苇和蒲苇疯长，几乎要占据了大半的湖面，湖中的莲荷也快被挤压得失去了生存的地方。在这样的境况里，需要清理一些芦苇和蒲苇，也给莲荷腾出空间，让人们欣赏到荷叶田田，荷花成片盛开的景象。原来准备清理湖中一半的芦苇和蒲苇，仅仅清理了一大片芦苇荡，刈割芦苇蒲苇的园林工说，就有几十个筑在芦苇荡里的鸟窝被破坏，里面几乎有上百的鸟蛋掉在了水里。园林管理处在做出清理决定前，是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

这对鸟儿来说，这是多么悲哀的事。

幸亏园林工及时上报，管理处立即叫停了这一行动，不再对芦苇和蒲苇刈割，但是也给鸟儿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们计划，明年春天，在芦苇和蒲苇刚冒芽时，清理一部分给莲荷生长，留下一部分给鸟儿筑巢。

前些日子，我发现有一对黄苇鳽时常来到水中堆放的被刈割后的芦苇和蒲苇堆上，它们在寻找什么似的，走走停停，希望能有所发现。无论我怎么掩饰，也不能换回那些失去的，也换不回春天它们爱的叫声和应答。我知道，它们是在寻找自己的家，寻找幼鸟和它们正在孵化的鸟卵，那样失落和忧伤，让它们的步履沉重，让它们的眼神迷茫和忧虑。不远处，还有几只黑水鸡也在寻找自己的家，可惜，一切荡然无存，那个它们经营了一个春天的爱巢，那个孵化、养育了鸟儿们的家，已经成为了泡影。它们依然不放弃，还是一遍遍地在那曾经有着它们爱的家园的残垣断壁上，期望还能探寻到它们鸟卵或者幼鸟的信息。

可惜，除了从前的家的一点气息之外，它们一无所获，只能孤立无援地祭奠那些爱的生命和爱的灵魂。我发现，一只小黄苇鳽，也在这水中的杂草堆里来回走动，是否，也在寻找它的兄弟姐妹，作为唯一的幸存者，那是会让它带着一生的伤痕累累的哀痛之地。它会把这种情绪转化为忧郁，会无意间传给它们的孩子，一代代地讲起芦苇荡突然被刈割后鸟儿们遭到的灭顶之灾。

无论遇到怎样的不测，湖中还会落满了鸟儿，它们还会继续在这里繁衍生息。在荷花的边缘，鸊鹈爸爸妈妈带着三只小鸊鹈，从没有刈割的芦苇荡探出头来，开始一天的功课，学习游泳，更多的是跟着爸爸妈妈学会潜水，怎么去水下“作业”，学会生存的本领。爸爸钻入了水下，在水下很久，出来时，为小鸊鹈带来了食物，小鸊鹈也在跃跃欲试。这样的日子不用几天，它们也会尝试着潜入水中，慢慢开始追击小鱼小虾，然后，独自游走在水中，学会离开爸爸妈妈后在世界上独立生活。

对岸的荷叶上，一只池鹭扑棱了几下翅膀，在荷叶上安静下来，相对于灵活机灵的黄苇鳽，体型大的池鹭，也相对来说笨拙了一些，鱼儿到了它们嘴边才快速出击。为了捕捉它们捕鱼的瞬间，你只能静候，似乎池鹭也在有意在试探你等待的耐心，它与你，也在与鱼儿比拼捉迷藏的耐心。

一只池鹭，脖子都由栗色变得灰黑了，许老师他们判断，这应该是一只年岁大的老池鹭，它稳健地在荷叶上，木若呆鸡，突然身体和喙朝水中一探，一只黑的鲫鱼成了池鹭的盘中餐，它把鱼儿放在荷叶上，开始享受一顿大餐。

一个清晨，为孩子们准备了水蜘蛛、蜻蜓的大苇莺，穿过荷叶，落在了莲蓬上准备喂食幼崽。站在水面荷叶上的幼崽们，列队仰着头，张开了大大的嘴巴，大苇莺一个个喂食着幼小的苇莺。它们的食量大，需要苇莺爸爸妈妈一个早晨轮换着捕食，才能填满孩子们的胃。这样的食量，也促进着幼鸟的快速成长发育，大致一周的时间，幼崽就会羽翼丰满，长大成鸟，自己在爸爸妈妈的视野里觅食。

突然，黄苇鳽逮住了一条鲫鱼，它一直仰脖，可惜，鱼儿太大，怎么也吞下不去，许老师都为它着急。黄苇鳽极力硬吞，到最后，还是剩下一个鱼尾巴，露在它的喙外。黄苇鳽张大了喙，憋得有点脸红脖子粗，几乎喘不过气来，它快绝望到要想吐出来。然而，到了嘴里的美食怎么能轻易放弃，它还是坚持吞了下去，然后，低头喝水来顺一下鱼儿下肚。之后，它在荷叶上不停地抻着脖颈，在调整着鱼儿进入它的胃里。随后，它慢慢躲在荷叶背后。也许，刚才被许老师他们几个长枪短炮围观，吞到难以下咽时顾不上脸面，而再回顾自己当时的尴尬，想起来时，也有点脸面上挂不住，只想躲在荷叶后平复一下心情。

这时，湖上空优雅飞来了一只草鹭，长长的脖颈，这是在月见湖没有见过的鸟儿。因而，对它的到来也就有了更多的惊喜。它落在湖对岸水边的芦苇荡前的荷叶上，调整好姿势，准备开始“钓鱼”。它一天的工作也是在这样开始，与鱼儿比拼的也是耐心。

池鹭从湖中飞了起来，它盘旋着到达了月见湖东北角的一片还没有清空水里的芦苇和蒲苇水域上空，将要落下时，突然出现一只黑水鸡对它进行强有力的驱赶。小小的黑水鸡为什么这么勇敢，敢于对抗比它大几倍的池鹭？我还有所怀疑是怎么回事。等池鹭疾速逃离之后，我站在观月台上，朝着黑水鸡击溃池鹭的地方望去，原来是黑水鸡妈妈带着一群小黑水鸡在溜达，不容置疑，这是黑水鸡的领地，所以，黑水鸡爸爸拼命地维护自己的势力范围，保护鸟妈妈和幼鸟们有个安全的家和幸福的童年。

太阳升到了与湖畔的柳树一样高时，鸟儿们也开始停止了捕鱼行动。这个时候的鸟儿不再活跃，许老师他们也不再拍鸟，而是相互分享刚才各自抓拍鸟儿捕鱼，或者鸟儿喂食幼鸟的精彩瞬间。他们在一起时那样陶醉，沉浸在鸟儿的故事里。我趁机拍下他们目光聚焦在相机画面上忘情的背影。

人与鸟，鸟与人，在这一刻，他们自己也已经分不清人是鸟，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