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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春节

作者简介:黄钺,荷兰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会长团主席、荷兰华人友谊中心秘书长、北京政协港澳台侨工作顾问、北京海联会理事、旅荷华侨总会荣誉会长,中国侨联海外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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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前不久,朋友送了只不到三岁的松狮狗给我家,名叫俏俏,正好与松狮狗的英文名发音相同。松狮狗原产于中国,有2000多年历史,据说唐朝时很受皇帝宠爱。我家人都喜欢它的萌相,我却注重它的出身。每当遛狗时有人夸奖这狗漂亮,我便要强调一下这是只中国名犬。

俏俏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放鞭炮的声音,只要在外面听到鞭炮声,它便掉头就往家走。这几天外面鞭炮的声音渐渐多起来,不禁让我想起又快过年了。我所说的过年是指元旦。荷兰人过元旦很像中国人过春节,随着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烟花怒放万炮齐鸣,阵仗绝不在中国过年之下。刚来荷兰时还真被这场面惊着过。

我觉得放花放炮是过年最重要的内容之一,特别是在小时的记忆中,春节和放炮是分不开的。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自有记忆以来,春节的场景都是印象最深的。我现在能记起的最早的事情就是我家住北京东四十条时,院子里的大孩子在人家睡了觉的大人窗子下面放炮的恶作剧。从时间上推算,那时我应该是两岁左右。1961年初冯雪峰从梯子胡同搬到北新桥住,我家从东四十条搬到他的房子住。1961年初,应该是两岁半不到。之后的几年,能记起的事也大多与春节有关。记得1966年前,我母亲单位人民文学出版社每年大年初一都搞团拜会,地点在二楼的食堂里。一进场,每个小孩子都可以领一大包礼品,里面装着各种吃的,相当有诱惑力。之后就可以参加各种有奖游戏,比如头上戴个大头娃娃面具去摸鼻子抽奖。大人们则去搞一些猜谜语之类的游戏,也都很开心,完全看不出在后来很多人的回忆文章中所描写的上世纪60年代的那种氛围。我还记得,在我们那个宿舍里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就是我父亲黄肃秋。院子里的大人中,有鲁迅的朋友杨霁云,我从未见他有过笑脸;有老报人、标题党的始祖,写出“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张友鸾;有《林海雪原》的责编龙世辉;有和周扬一起翻译《安娜·卡列尼娜》的谢素苔,还有中国电影出版社的总编辑任大心。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除了龙叔叔动手能力比较强,自己会做毛主席纪念章外,其他人都是些即无趣又无能的人。我父亲每年都会买很多鞭炮给孩子们分。他还会去文具店买一些高粱秆和纸,带着孩子们一起糊灯笼,糊的都是方形的宫灯,上面还会写一些灯谜让大家猜。他是孩子们心中的偶像。我父亲记忆力极强,过目不忘。每到夏天晚上,院子里的大人孩子都聚到我家门前,磨我父亲给他们讲故事。我父亲可以把《蜀山剑侠传》从头讲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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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与参加全荷华人新春庆典的外国友人合影

1969年9月27日,我随父母到湖北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1970年和1971年的春节我家都是聚在我们“共产主义学校”的宿舍里过的,那两个春节过得十分凄苦,完全没有过年的气氛。记得家人一起在县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多年后在看那张照片,各个一脸苦难深重的样子。我小学毕业时就是把那张合影里我的那部分剪下来去贴毕业照。

1972年,我父亲作为老弱病残被安排去文化部五七干校丹江分校,我们也都一同前往。因为母亲既不老弱,也无病残,母亲便被安排担任副排长,负责劳动生产。母亲手下无强将,只有弱兵三四人。其中包括方殷、松涛、冯雪峰和我。丹江分校没什么重体力劳动,就是种种菜之类的轻活儿。比较吃力地就是拉平板车去县城采买。湖北的平板车车身很长,车辕大概是车身的一半长。车上装物时要注意重量的平衡,车的后半部货物要比前半部稍重些,这样上坡时驾辕人身体前倾,车辕下压,下坡时车辕上扬,车尾拖地控制速度,驾辕人直立身体,借着惯性和前后重量的平衡,一跃三步地快速奔跑。在我母亲的麾下,驾辕这活都是我干的,那几个老弱病残也只能在旁边帮着拉拉套。记得东西拉得最多的一次就是1972年春节到县城里办年货,那次可真差点要了我“盒儿钱”,多亏路上有“同行”相助,否则非得多跑一趟。不过,拉着满车的年货回去,得到大人们的夸奖,心里还是很得意的。那时的人确实很单纯,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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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担任2004年全荷华人新春庆典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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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春节与获得名次的侨团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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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春节留影


1972年干校有了新政策,每家可安排一个孩子回京读书,我们家就让我回北京上中学。记得那时尼克松访华,我们不能进京,要等他走了以后才能进京。回京后,由于我家住房被人占据,我只能借住在物理学家陈森玉家中。一次在他家阳台上燃放我从湖北带回的花炮时把手炸的惨不忍睹,把森玉哥吓得够呛。下半年我的父母也回到北京。

上世纪70年代的北京物质还是相当的匮乏,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是很普遍的现象。每到过年的时候,大家就各显其能,操办年货。记得有一年,我有个朋友去顺义插队,他说他们那里可以搞到花生瓜子和鸡鸭之类的食品。我父亲便给了我100块钱去办货。我是从东直门乘坐长途车去顺义的,坐的是一辆大鼻子顶黄身绿长途车,车子很老旧,车里很低矮,从地板到车顶也就一米七多,我身高一米八多,车上人很多,我没抢上座,只能猫腰站着,两三个小时车程下来,人都差点撅过去。到了要去的地方,朋友早在车站等候。见面后,他并没带我去他住处,直接把我拉到村里的合作社。他告诉我年货都有着落了,让我不必操心,他们准备的山货都不用钱,先用带来办货的钱买几个罐头,几包烟,两瓶酒。之后我们就去了他的住处,和他一起住的还有两个知青。穷乡僻壤相遇,大家一见如故。接着就是迫不及待地大吃大喝大抽。如此日复一日,周一干到周五,我说明天就周六了,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不放心了,你赶快把年货准备好,我明天就回去。当天晚上他们几个知青说去给我取货,拎着我的旅行袋就出去了。很晚他们才回来,旅行代理装得满满的。朋友打开袋子给我看,上面有只鸡,说下面是些山货,我就没细看。第二天拎着年货回到家中,打开袋子汇报成果,结果,除了上面那只鸡,下面都是些萝卜土豆白菜之类的货色。我妈问我多少钱买的?我说都用了,她就没再问,只说我再给你点钱,你明天早点起,去朝内市场排队看能买些什么吧。这天晚上我没睡觉,叫了个同学去朝内菜市场门口排队。那时北京春节前的天气十分寒冷,我和同学轮流去朝内市场西面一个公共厕所里取暖。那个厕所里有个炉子,这种配置并不多见。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菜场一开门,我们便拿出挤公交车的本领,一通狂挤,最终收获满满。买了带皮毛的冻兔子,买了带毛野鸡,买了冻鱼,还有一些记不清的东西。这样的经历说给今天的人听,恐怕真的很难理解。有时我对孩子讲,今天能有这么好的日子,我是真的很满足,而且也应该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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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和荷兰外交大臣鲍特、中国驻荷兰大使薛悍勤等参加中国新年活动

1999年我移居荷兰,那时我最不适应的就是荷兰的华人多数都不过春节。像我这初来乍到的人,只能独自守岁包饺子,偶尔能约上几个北京老乡打打麻将,仅此而已。2003年开始,荷兰华人举办了首届全荷华人华侨新春庆典。因为是第一届,组委会怕参加的人不多,所以组织荷兰各地的华人到海牙参加庆典。我当时正开旅行社,于是无偿为大会提供了19辆大巴。2004年开始,我连续几年担任全荷华人春节庆典的总指挥。为此,我们还专门成立了荷兰中国文化基金会,我担任首届副主席兼财政总监。春节活动也逐渐做出了规模,做出了品牌。现在,全荷华人春节庆典活动已经成为荷兰侨界每年最重要的一个活动。在荷兰,过春节的人也越来越多。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因为疫情,我已经快三年没有回国,对家乡,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与日俱增。特别是,北京女儿在2020年为我生了个超级可爱的小外孙,孩子快两岁了,我还没能亲手抱一抱他,每每视频时,心中即喜且酸。期望该走的快点走,能让我早日携家带口回国和女儿、外孙团聚,以解心中的思亲之情,思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