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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诞生在一条小船上

作者简介:

丁晓平:解放军出版社副总编辑,中国报告文学学会青年创作委员会主任,中国出版政府奖优秀出版人物奖获得者、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才。


危险随时随地都可能降临。

1921年7月30日夜晚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虚惊一场。真实的历史,不是轻轻松松的电视连续剧,所有的情节无法编辑和导演,所有的细节也难以想象。100年后的我们经过几代人的接力研究,才从纷繁芜杂的历史中发现事情的来龙去脉,努力还原历史的真相,而在历史现场的他们随着岁月的流逝,也难以说清那些必然中的偶然了。

历史的背后写满了新闻。新闻背后的新闻,或许才是真正的历史。7月30日的上海之夜,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马林和尼克尔斯基率先离开。马林当晚是否回到麦根路32G号鲁伯尔先生家居住,没有人知道。更重要的是,尼克尔斯基这位共产国际真正的“钦差大臣”,且掌握着经济大权的幕后角色,他的历史足迹和在上海的住处至今仍是一个秘密,鲜为人知, 少有人研究。

1921年前后的南湖烟雨楼.jpg

1921年前后的南湖烟雨楼


的确,撤离会场后,当晚与会的11位中共一大代表中只有李汉俊、陈公博、张国焘、李达、包惠僧、毛泽东6位代表的行踪能够掌握,而董必武、陈潭秋、王尽美、邓恩铭、刘仁静五位代表的行踪至今还是一个谜。只有陈潭秋回忆说:“我们分散后,各人找旅馆住宿,不敢回博文女校,因为据我们的推测,侦探发现我们的会议,是由博文女校跟踪而得的。”

李达、张国焘从李汉俊寓所离开后,先后回到了他们当时的住处,也就是环龙路老渔阳里2号陈独秀寓所。这个时候,因为陈独秀去了广州,夫人高君曼带着儿子鹤年和女儿子美住在楼上的主卧。李达和王会悟夫妇住在另一间厢房。张国焘自6月来沪参加会议,也一直住在这里。包惠僧也不敢回博文女校,就直接来到老渔阳里2号。紧张了一阵子之后,三个人确认没有侦探跟踪过来,就在一起扯谈。这时,高君曼和王会悟也下楼来,询问其他人的去向。

张国焘说:“我最后离开的时候,汉俊告诉我他不走,公博也愿意留在那里陪汉俊说话。” 

“其他同志呢?”王会悟着急地问道。

李达说:“不知道。”

“也不知汉俊那里怎么样了,巡捕房去搜查没?”高君曼热心地问道。

张国焘说:“我们哪知道呢?”

李达说:“如果巡捕房去了,那就糟了。” 

张国焘说:“应该不会出大问题,我们走的时候,都收拾得比较干净。”

高君曼说:“嗯,我觉得不应该有问题。再说了,汉俊他阿哥也是有身份的人,巡捕房也不敢随便抓人的。”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就这样聊着,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这时,张国焘说:“惠僧,这么久了,应该没啥事儿了,要不你再到汉俊家去看看动静。”

大家都用期望的眼神看着包惠僧。

“好!我现在就去。”包惠僧爽快地答应着,转身就出门了。

“一定要注意观察一下周围情况再进门。”李达嘱咐说。

“小心点儿。”高君曼和王会悟不约而同地叮咛了一句。

包惠僧回忆说:“距我们离开李汉俊家不到两个钟点的时间,他们要我到汉俊家看看动静。我当时是没有经验的人,就冒冒失失地跑到李汉俊家里,走上楼梯的中间,汉俊和陈公博迎了出来。”

陈公博的回忆证实包惠僧确实回到了李汉俊家。他说:“他们一窝蜂下楼之后,汉俊便催我急走,我说危险算是过去了,我们何必事后张皇。”他们俩就打开一听长城牌香烟,又煮水沏茶,聊起天来。就在这时,楼梯又响了。陈公博和李汉俊感到有些吃惊,难道是巡捕房杀了一个回马枪吗?起身一看,谁知楼道里探出头来的是包惠僧。

“法国巡捕走了没有?”包惠僧急火火地问道。

李汉俊疑惑地问道:“你回来干什么?你快走吧。” 

包惠僧说:“特立(张国焘)和鹤鸣(李达)让我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

李汉俊不紧不慢地告诉他:“你们走后,就来了九个武装巡捕和包打听,搜查了一番,没有搜到什么。我对他们说是北大几个教授在这里商量编现代丛书的问题。很侥幸!我的写字台抽屉里有一份党的纲领,一开抽屉就能看见,他们竟然没有发现。好在我还会说几句法国话,他们也知道这是阿哥的公馆,把紧张的场面缓和了些,最后说了几句客气话走了。” 

陈公博也催促道:“此非善地,你还是走吧,详细情况明天再谈。” 

李汉俊郑重地说:“根据现在这个情况,我认为不能再在我这里开会了,必须改换地点。你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包惠僧点点头说:“好!”

接着,李汉俊又叮嘱道:“你还是多绕几个圈子再回宿舍,防着还有包打听盯梢。”

就这样,包惠僧匆匆忙忙地下了楼,出门走了几步,叫了一辆黄包车,到三马路孟渊旅社下车,又买了一点零细食物,沿着三马路至西藏路,跑到新世界兜了一圈子。他心想,法租界的包打听到了公共租界就该松劲了。于是,他才沿着跑马厅到马霍路通过爱多亚路,到霞飞路进入老渔阳里2号。

等包惠僧回到老渔阳里 2 号,已经是深更半夜了。张国焘、李达、高君曼和王会悟也一直等着他回去汇报情况。听了包惠僧的汇报,他们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李汉俊提出明天不能继续在他家开会了,这是正当合理的要求,也应该是正确的决定。

怎么办?被迫中断的闭幕会,该换到哪里去开呢?

夜已经很深了。最后,张国焘和李达决定:明天暂时停会,另易地方,会期不定。 

现在,究竟到哪里去开会更安全呢?这个问题,让负责处理会务工作的李达伤透了脑筋。

7月31 日,晚上。张国焘、李达、李汉俊、包惠僧、陈潭秋、董必武、毛泽东、周佛海齐聚老渔阳里 2 号,商量开会的地点问题。会上,还是有人主张继续在上海开会,换一个地方就可以了,但当即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为什么?因为7月31日的《民国日报》上已经刊登了《法租界取缔集会新章》的公告,还刊登了一则巡捕房禁止法租界商业联合会开会的消息。而公共租界比法租界管理更为严格,早在1920年4月就公布了取缔集会的规定。 

李达说:“我们要换一个地方开会,最好还是离开上海,躲开巡捕。”

这时,有人提议到杭州西湖,我们可以乘火车到杭州,租一条游船,一边游湖一边开会,这样还能保证安全。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去杭州西湖开会的方案。随后,张国焘赶紧把大家的决定报告了马林和尼克尔斯基。马林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希望尽快在一天之内完成大会议程,不要再拖延时间。

听取马林意见后,张国焘回到老渔阳里2号已经很晚了。他和李达继续商量会务事宜,并转告了马林的意见。张国焘说:“马林要求我们尽一日之长完成大会任务,以免再生枝节。”

“一天完成大会任务?!”李达一听,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张国焘,“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张国焘一脸疑惑。

“去杭州的火车,一个来回,火车班次的时间,我们赶不上趟。”李达和王会悟新婚后,曾经结伴去过杭州,也曾去过王会悟的家乡嘉兴,大概知道火车时刻表。

李达确实着急了。怎么办?

这时,王会悟走过来说:“别急别急,我明天上午去车站查询一下火车时刻表,再做决定吧。” 

8月1日,上午。吃过早饭,王会悟急急忙忙地要出门。高君曼看见了,就问她:“妹妹,你着急忙慌地干啥去呀?”

王会悟就把昨晚商量的事情简单跟高君曼复述了一遍,说:“我赶紧去火车站呢!”

“妹妹不用着急,我这里有《申报》,上面就刊登着火车时刻表呢!”高君曼转身从屋子里取来了报纸。

王会悟接过《申报》,一看7月30日的报纸果然刊登了《沪杭甬路沪杭线行车时刻表》,开心地笑了:“还是君曼姐姐聪明。”说完,她就喊李达和张国焘一起过来看火车时刻表。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即使早上乘坐上海的第一班104次快车,到杭州也已经是中午 12 时 40 分;而在杭州,下午乘最后一班 115 次夜快车回上海,它开车的时间是 18 时 15 分,中间空余时间仅5小时35 分钟,再加上下车和候车时间以及从杭州火车站到西湖往返的时间,根本无法“尽一日之长来完成大会任务”。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到杭州西湖开会,时间太紧张了,再说西湖游人太多,容易被人发现,显然这个选择已经不适当了。

怎么办?

李达愁眉不展了。

这时,王会悟看着火车时刻表,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兴奋地说:“鹤鸣,要不就到我们嘉兴南湖开会,南湖僻静,游人少,好隐蔽,到南湖上租一个画舫,一边游湖,一边在湖中开会,多好啊!”

李达一听,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紧锁的眉头一下子云开雾散。他赶紧把脑袋埋进了报纸,研究上海到嘉兴的火车时刻表。仔细一看,李达终于开心地笑了。如果乘上海至杭州的 104 次快车出发,上海北站开车时间是 7 时35 分,南站开车时间是 7 时 45 分,抵达嘉兴的时间是上午 10 时 13 分,时间比较合适;下午返回可以乘坐杭州至上海的 115 次夜快车,嘉兴开车时间是20 时 15 分,候车时间为 10 分钟,回到上海南站的时间是 22 时 40 分,回到上海北站的时间是 22 时 45 分。从上午 10 时 13 分抵达到晚上 8 时 15 分离开,在嘉兴停留的时间可以达到 10 个小时零 2 分钟,时间上完全足够了。 

这么一计算,李达终于眉开眼笑了,一把抱起娇小可爱的妻子,在客堂里转了一圈。高君曼站在一旁开心地笑着,两个正在厅堂里玩耍的孩子鹤年和子美看到这个场景,也高兴地蹦起来鼓掌。

李达赶紧把张国焘叫过来,两人又仔细分析研究一番,都觉得在嘉兴南湖开会比在杭州西湖更合适:一是嘉兴地处沪杭之间,乘火车到嘉兴要比到杭州节省一半的时间;二是西湖人多眼杂,嘉兴只是一座小县城,南湖比西湖僻静,游人少,好隐蔽。这两点优势一下子就解决了到杭州西湖开会存在的两个难题。

8月1日晚上,张国焘和李达连夜分头通知各代表。

8月2日,上午 7 时 35 分,李达和王会悟夫妇一行四五人,在上海北站乘坐 104 次快车奔赴嘉兴。10 时 13 分,王会悟一行抵达嘉兴火车站。王会悟回忆说:“先到城内张家弄鸳湖旅馆落脚,开了两个房间休息,洗脸吃早饭,叫旅馆账房给雇船。当时准备雇只大的,但他们说雇大的需提前一天预订。现在大的没有了,只有中号船了,便雇了一只中号船,船费四元五角,中午饭一桌酒菜三元,连小费五角共花八元,当时把钱付清,并对旅馆账房说,给留两个好的房间,如好玩我们晚上回来住宿。”

8月3日,上午 7 时 35 分,除了昨天与王会悟已经先行一步的代表,以及避免侦探跟踪的李汉俊、请假的陈公博二人之外,其他中共一大代表都按时分头到达上海北站,乘坐前往杭州的 104 次快车。马林和尼克尔斯基是外国人,容易引人注目,自然不能前往了。

去过嘉兴的人,或者看过嘉兴老地图的人,就应该知道,南湖是在嘉兴县城的南面,在城墙外面;火车站也在县城的东门外。一般游南湖的人不需要进县城,下了火车之后就可以直接从火车站到狮子汇渡口雇船,开始登船游览。

8 月 3 日,这一天的南湖,是阴天,不大有太阳。在狮子汇码头,租好的画舫早早从北门外荷花堤开过来,停泊在这里等候。这种“无锡快船”确实十分漂亮。王会悟回忆:“船的式样大小,据我记忆不到 14 公尺,中间有一个大舱,大舱后面有一个小房间,内放一只铺,有漂亮的席枕,房间后面船艄住船老大夫妇,中舱和船头中间有一个小舱,可睡一个人(有栏槛和中舱隔开),船的右边有一个夹道,左边没有夹道,中舱内靠后边放有几枕俱全的烟榻一只,上边挂有四扇玻璃挂屏,两边玻璃窗上挂绿色窗帘,放大八仙桌一张,还有凳子。圆的、方的,还是椅子记不清楚了,家具颜色是广东漆的。” 

从火车站走到狮子汇渡口,只有五六分钟的行程。如果算上排队等候时间,十分钟左右就能集合完毕。张国焘回忆:“我们分别搭上沪杭线的早班车,9 点多钟就到达了嘉兴的南湖。王会悟所预备的大画舫已泊在湖边。”包惠僧回忆说:“大约 9 时左右,我们都到了南湖。此处风景甚好,游人不多。南湖中心有一个小岛,岛上庙宇巍峨,佛堂清净,和上海比较,感到别有天地。我们雇了一只相当大的画舫,买了酒菜,把船开到湖心,就宣布开会。” 

或许是因为天气原因,这一天南湖的游客并不多。王会悟回忆:“停放湖中的船连我们的一条一共五条船。内中一只据船大娘说是城内某商户为儿子办满月酒雇的,另一只是乡下土财携眷进城游玩的。”张国焘说:“我们登上了大画舫,四顾南湖景物,只见万顷碧波,湖畔一片芦苇中掩映着楼台亭阁,使我们这些初来的观光者觉得较之西湖的景色别有风味。我们的大画舫在湖中环游了一遍之后,便或行或止地任由它在幽静的湖上荡漾。我们继续在上海未完的会议。”李达回忆,开会的时间是“上午 10 时到下午 6 时。当天上午 7 时,大家从上海北站乘车出发,10 时许在大游舫上聚齐”。王会悟说:“代表们到船上开会时已快 11 点钟了。” 的确,从下车到上船,再划船到湖心,嘉兴南湖会议真正开始的时间应该是上午 11 时左右。

中断的中共一大闭幕会,现在终于重新开会。

又是一个 8 月,又是一个夏天。时间过得真快,去年的这个时候,中国共产党发起组在上海法租界老渔阳里 2 号成立。一晃一年过去了。

现在,大家在画舫落座。出席中共一大嘉兴南湖会议的代表由13位变成了 10 位,分别是李达、张国焘、毛泽东、董必武、陈潭秋、包惠僧、王尽美、刘仁静、邓恩铭、周佛海。王会悟一个人坐在船头,像一个哨兵一样,为大会放哨。

李达回忆说:“嘉兴南湖会议讨论的议题主要是《党章》和工作方向。在党的组织方面分中央与地方,中央设书记、宣传主任与组织主任,地方组织也分这三部分。”

在南湖会议上,中共一大顺利通过了第一个《纲领》和《决议》,旗帜鲜明地主张中国共产党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组织工人、农民和士兵,宣传共产主义,以无产阶级革命军队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实行社会革命,消灭私有制,实行公有制,直至消灭阶级区分,造出一条通往共产主义的道路,充分展现了其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

烟雨南湖,碧波荡漾。大会讨论完上述议程,大约花了一个钟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酒菜是由船家按照事先预定准备好了的,吃饭时在八仙桌上又放了一个圆的台面,十个人围着桌子也不算拥挤,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王会悟没有进去和他们一道吃。她说:“当时也不想吃,我一个人坐在船头。”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继续开会。这时,李达从随身包袱里专门取出了一盒麻将牌,特意摆在了八仙桌上。

中共一大纪念船(红船)外景。这种游船当地人称为单夹弄丝网船,长约16米,宽3米,内设前舱、中舱、房舱和后舱

中共一大纪念船(红船)中舱内景


天气还是雾蒙蒙的样子。

大会继续进行,还有两个议题需要完成,一是讨论通过《中国共产党成立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一个是选举产生中央委员会。 熟悉中共党史的人们都知道,早在 1920 年 8 月,陈独秀在上海成立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的时候,就曾在 11 月发布了一份《中国共产党宣言》。只是“这宣言的内容不过是关于共产主义原则的一部分,因此没有向外发表,不过以此为收纳党员之标准”,并没有联系中国具体的斗争实际。

中共一大召开时,张国焘负责起草并提交了《宣言》的草稿,但负责审查的代表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这份草案可以向大会提出,作为讨论的基础。在嘉兴南湖会议上,10 位代表再次讨论了这份《宣言》。因为分歧明显,争论不下,大会最后决议“这篇《宣言》应否发出,授权新任的书记决定”。没有参加南湖会议的陈公博回广东后,向陈独秀痛陈利害,最后陈独秀才决定不发。因此,中共一大的文献中没有《宣言》。李达回忆说:“这个《宣言》后来放在陈独秀的皮包中,没有下落。”

游船在湖面荡漾着。云开雾散,天气渐渐好转。到下午 3 时以后,小游艇逐渐增多起来。有些油漆得很漂亮的小游艇,据说是城内士绅自备的。约到了 5 点钟左右,湖中的游船增加到了 5 只。就在这时,一只小汽艇飞速向画舫这边驶来。王会悟十分警惕,疑为政府警察局的巡逻,赶紧起身向画舫内发出信号。李达收到信号后,立即临时休会,大家呼啦啦地装作打麻将的样子,吆喝起来。后来,经过船娘打听,才知道是城内葛姓士绅的私艇,王会悟才放心地解除了警报。再过一会儿,南湖更热闹了,隐约传来留声机唱京戏的声音。 

此时,大会就剩下最后一项议程——选举。

大会确定的选举方式是以无记名投票方式进行。

没有任何悬念,没有参加会议的陈独秀依然高票当选。人心是一杆秤。

当有人念到李汉俊的名字时,董必武问道:“是谁选的?”

刘仁静说:“是我选的。”

包惠僧回忆:“最后进行选举,事先张国焘同各代表商谈过的,所以票很集中,选举结果是陈独秀、张国焘、李达当选中央委员,李大钊、周佛海当选中央候补委员,并决定陈独秀任书记,张国焘任组织,李达任宣传。在陈独秀没有回上海以前,书记由周佛海暂代。”

陈潭秋回忆:“决定暂时不组织正式中央机关,只成立临时中央局,与各小组发生联系。确定党名为中国共产党,并选举张国焘、陈独秀、李达为临时中央局委员,周佛海、李汉俊、刘仁静为候补委员。”

在晚上 6 点多钟的时候,中共一大嘉兴南湖会议选举产生了中央局成员,陈独秀任中央局书记,李达任宣传主任,张国焘任组织主任,周佛海暂时代理中央局书记一职(实际不到两个月)。

至此,全部议程结束,大会旋即宣告闭幕,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闭幕式。

张国焘致闭幕词。他回忆说:“我以兴奋的心情祝贺大会的成功,并吁请各代表回到各地的岗位上,根据大会的决定,发展我们的工作和组织。”

张国焘话音一落,大家轻轻地鼓掌示意,同时轻声地呼喊:“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国际万岁!共产主义——人类的解放者万岁!”

此时此刻,南湖暮霭沉沉,渔火点点,夏日的微风轻轻吹来,带着荷花的阵阵香甜……

中共一大代表在嘉兴的住宿地——鸳湖旅馆(复原模型).jpg

中共一大代表在嘉兴的住宿地——鸳湖旅馆(复原模型)

从上海石库门到嘉兴南湖,中国共产党正式宣告成立了!

此时此刻,太阳已经下山了。船儿轻轻停靠在狮子汇渡口。上岸后,毛泽东、刘仁静因第二天去杭州留在嘉兴,其他代表都乘 115 次夜快车返回上海……

近代中国积弱积贫,九原板荡,百载陆沉。在民族危亡之际,中国共产党诞生在嘉兴南湖的一条游船上。那一刻,张国焘回忆说,他忽然想起陈独秀在上一年8月间跟他说过的话:“日本的军阀政客们狂妄已极。他们看不起有五千年历史文化的中国和四亿炎黄子孙,他们只知勾结中国的旧军阀、烂官僚、走私商、吗啡客以及流氓瘪三等等,只看见中国人的小脚、辫子、鸦 片和随地吐痰等等腐败的一面;他们总有意无意地蔑视中国新思潮新势力的方兴未艾。总有一天,由于他们的这种错觉,会弄到他们自己头破血流。”

陈独秀的话,自然不只是针对日本说的!一百年过去了,先辈的话语,依然蓬勃着信仰的力量,散发着思想的光芒,昂扬着奋斗必胜的信心!

一个大党,诞生于一条小船上。有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中国人民谋求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斗争就有了主心骨,中国人民就从精神上由被动转为主动,而且从根本上改变了近代以来中国内忧外患、任人宰割的悲惨命运,近代中国才有了改天换日的大变化。如今,法租界的望志路早已改名兴业路。从望志到兴业,地名的变迁也饱含着人们对革命必定成功的自信和祝福。

一个大党,诞生于一条小船上。有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牢牢掌握革命的主动权,深刻改变了近代以来中国发展的方向和进程,深刻改变了国家和人民的前途和命运,深刻改变了世界发展的趋势和格局。

中国共产党引领中国革命的航船从嘉兴南湖启航,劈波斩浪,开天辟地,中国革命的面貌焕然一新。这条小船因而获得了一个永载中国史册的名字——红船。

这是一个东方神话!

日出东方,嘉兴未央。红船,见证了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变,成为中国革命源头的象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特别是共产党人的瞻仰。

1921年8月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了。

一天的时间很短。但一日长于百年,这一天意义深远、意蕴深厚、意味深长。 

开天辟地,这是嘉兴历史上最长的一天。

这一天,对中国共产党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