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雨怀，福建省晋江市东石镇龙江畔读书社社长，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塔头刘村村口

峥嵘往昔，英雄辈出，沧海横流，波澜壮阔。在晋江市东石镇塔头刘村地下革命斗争的历史上，在灿若繁星的青史簿上，1949年5月2日，在塔头刘村掀起的“万人反清乡”斗争，绝对是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斗争最为激烈，意义最为深远。

正面战场上，国民党反动派已呈强弩之末，几乎退无可退。他们只能将矛头对准后方的农村，抓壮丁、征粮食、抢财物，负隅顽抗。作为中共泉州中心县委，沿海地下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塔头刘村这座流着红色血液、革命志士星光璀璨的农村，成为国民党军“围剿”的眼中钉。

1949年农历四月初四，这一天是塔头刘村的“佛生日”，整个村子即使在面对国民党之前的两次“围剿”之后，仍然显得底气十足，无惧无畏。跟往年一样，村子要唱戏、聚会，举行各种民俗活动。说是庆祝“佛生日”，其实是从地下慢慢走向地面的地下党聚会大讨论的日子，他们从邻近的港塔、石菌、潘径、英林、金井、柯坑等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利用难得的村里活动机会，进行经验总结和工作部署，向群众开展反“三征”和进行武装斗争的宣传。“佛生日”这一天，尽管塔头党支部做好站岗放哨、警戒巡逻的准备，仍有个别特务冒充村民混进村里，掌握活动情况。一场规模浩大的“清乡”正步步紧逼，塔头刘村依然是这次“清剿”活动的暴风眼。

5月2日清晨（农历四月初五），国民党晋江县自卫大队中队长朱文良率领100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向塔头刘村。经过石菌村时，被当地群众发现，群众当即奔向村里大喊：“国民党又进村抓壮丁抢粮食啦，国民党又进村抓壮丁抢粮食啦……”消息四散开来，很快传到塔头刘村，邻里相互通知，整个村子瞬间紧张起来，一些还未散去的地下党员赶紧组织人员疏散，他们先将青壮年转移至海滩，沿着沙滩和羊肠山道，撤出村外，党员最后撤出。这时候，中共运伙区委已经收到紧急情报，决定让黄联芳等同志返回去发动群众，联系塔头党支部的刘基固，进行反击部署。

塔头刘村刘氏祠堂，塔头中山小学旧址，现开辟为塔头地下革命斗争史馆

朱文良率领的自卫队动作迅猛，很快占领塔头印山制高点，架起机枪，筑好工事，居高临下，向村里手无寸铁的群众疯狂扫射，几个群众应声倒地，当场牺牲。面对敌人的暴行，群众义愤填膺，怒火中烧，加上之前的几次侵扰“围剿”和横征暴敛，群众反抗情绪的爆点被彻底点燃，纷纷操起锄头、铁枪、石块、铁器，拉开反攻的架势。塔头党支部审时度势，认为现在正是将事件“闹大”，将群众“雪球”滚大的时候，便派人联系周边的党支部、地下党，黄联芳也和区委同志取得联系，不一会工夫，东石石菌、张厝周邻几个村几千名群众纷涌而来，连十多里外的英林、英墩、山前、吕宅的群众也在短时间内汇集而来，有冷兵器也有热武器，群情激昂，同仇敌忾，勇敢地杀向进村“清乡”的敌人。面对汪洋般的群众席卷而来，敌人再次用机枪扫射，以更猛烈的火力压制群众。此时，铁了心要抗争到底的群众毫无退缩之意，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组织决定，由姚嘉排、刘竹带领着突击队，沿着后山山沟迂回上山。姚嘉排和刘竹，抢在前头，掩护突击队，直接和敌人正面交锋，结果，姚嘉排不幸中弹牺牲，刘竹也身负枪伤。得知姚嘉排牺牲后，几千群众高喊报仇口号，继续投入战斗，由于敌人火力凶猛，群众好不容易进攻一次，又被迫退回来。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村里已经有上万名群众参与这次斗争。区委和塔头党支部再次分析情况，认为要抓紧时间，抢在敌人枪弹耗尽，自成孤岛、援兵未到的情况下，组织重新部署，挑选一些有作战经验，动作敏捷人员，手提仅有的冲锋枪、卡宾枪、步枪等从印山南面向山顶发起冲锋。但因作战经验和武器装备的关系，冲锋的战士们陷入了拉锯战中，无法迅速端掉敌人的阵地。敌人抢占一座坚固的民房，据守顽抗，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这个时候，形势开始发生逆转，敌人的援兵到了。

狡猾的敌人化装成村里的泥匠，钻了人群的空，潜出村外，搬请救兵。驻守在安海、东石的国民党自卫队百余人全部出动，由黄则火、王善带队，连夜奔袭而来。敌人援兵碰到邻村哨站，就伪装成“西路游击队”，佯称是内坑、灵山许集美派来支援的游击队。石菌村哨兵黄深侠父子信以为真，却惨遭敌人杀害。敌人走进石菌村，被地下党王光渺发觉，但寡不敌众，王光渺、黄念煌等人被杀。敌人一路来到了塔头村口，又开枪射杀了把守村口的刘维岑。接着，这支假“西路游击队”很快“稀释”到了群众当中。印山上的朱文良部假装投降，一个个举着手鱼贯而出，被假“西路游击队”押解带走，等到走远，我方才发现上当受骗，又立即组织精干人员追击，展开新一轮战斗，无奈敌人已经远遁。由于作战经验的匮乏、警惕性不高，加上武器装备的差距，这场“万人反清乡”斗争并没有将敌人一网打尽，留下不小的遗憾。

但是，这场战斗的意义不在输赢，不在于杀敌多少，它已经从另一个维度完胜敌人，它让敌人感受到了人民群众翻江倒海的力量，它让人民群众在正义的战争上拧成一股绳，它向世界昭示——任何伤害人民违反人性的战争终将以失败告终。

廷都中心小学教学楼和操场

在这场“反清乡”战斗中，这几位英雄与塔头刘村人民一道并肩作战，不幸牺牲，后来均被追认为烈士，供后世凭吊，永垂不朽。他们分别是姚嘉排（英林下伍堡人，后下伍堡村改成“嘉排村”）、王光渺（东石石菌人，后石菌村也改成“光渺村”）、许函碧（安海人）、吴远普（英林东埔人）、洪我垵（龙湖人）、孙毓双（东石塔头孙村人）、黄深侠（东石石菌人）、黄念鸿（东石石菌人）、黄念法（东石石菌人））、刘唐吟（东石塔头刘村人）。

习总书记说，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面对闪烁着历史光芒的烈士以及他们身后的功勋，我们不可忘记也不能忘记。因为我们生活着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们流血牺牲的印记。当我们从这片土地走过，我们或许已经完成了蜕变，每一年的清明都会缅怀，每一年的烈士纪念日都会缅怀，每一年的每一日都会记住。

（本栏目摄影/朱向阳、傅梓溪、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