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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廷都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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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廷都


1946年6月18日,泉州天空的云层凝结成巨大的铅块,阴阴沉沉,一片愁云惨雾,风雨呼之欲出。泉州东岳山,一座巨大土坑,像大地上一个窒息狰狞的伤口,土坑周围几名军警举着枪,目露凶光。站在最前面的是两名虚弱但神情坚毅的年轻人。他们被残忍地推下土坑,很快被沙土淹没,形成一个低矮的小丘。而后,风悲鸣,雨倾盆,天地哀恸,青史留名。刘廷都,让我们记住这个名字,他用倒下立起一座伟岸的山。

1922年,刘廷都出生于晋江市东石镇塔头刘村的一个普通人家。小时候的刘廷都,就显现出异于同年纪小孩的成熟,常常带着小伙伴上山下海,放牛牧羊,有收获成果时就先分给同伴们,自己则挑起最少的那份回家,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1936年,朱汉膺、何邦基等人先后来到塔头中山小学任教。刘廷都正在学校读书,他聪明好学,勤奋上进,思想开明,经常在学校的板报上关注着时局,表达着自己的理想目标,他组织能力较强,学校一些劳务活动被他梳理得井井有条,很快成为学生中的骨干。这些细节,都被时任校长朱汉膺看在眼里,有意对他重点培养。

1939年,刘廷都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怀揣革命理想,矢志烽火磨砺,此后的刘廷都经常以中山小学校友、教师身份为掩护,积极组织开展抗日宣传活动、培养年轻骨干,承担工作联络任务。刘廷都在村里年轻人的眼里人缘好,威望高,善于联系青年同志,常与青年同志聊家常,分析国内外大势,鼓励他们加入革命队伍,争取美好生活。刘维长、刘廷如、刘声点、刘长来、刘春游等觉悟较高的同志,就是在刘廷都的介绍下入党的,成为后来塔头党支部的中坚力量。坚如磐石的革命友谊,让他们在艰苦卓绝的岁月里相互慰藉打气。有一次,刘长来母亲病了,刘廷都背着她,在沿海颠簸的小路上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找了郎中后,又背回来,不是母亲胜似母亲。像这样的行为,不胜枚举。

1941年,中共泉州中心县委书记许运伙主持成立中共沿海区委,刘廷都任委员。1942年,刘廷都接任塔头党支部书记,担任中山小学地下联络点负责人,继续发展可靠群众,扩大革命队伍。由于塔头村革命星火越点越旺,此时的党支部已经发展成一个20多名党员的战斗堡垒。两年间,塔头党支部在村民的掩护下,率领沿海武工队,配合中共泉州中心县委的指示,多次组织打击反动派的武装斗争、抗日活动。反动派军警入村抓人,刘廷都、刘长来等人只能东躲西藏,躲避在村民家,床板下,地窖里,或化装成邻里乡亲埋头在田地里,群众都心照不宣,面对敌人的盘问打马虎眼,虚虚实实,让反动军警颗粒无收。刘廷都等人到内坑后山隐蔽,组织突袭国民党晋江县政府设在东宅的粮仓,缴获国民党兵部短枪一把以及大量伪币,全部充作革命经费。


廷都中心小学.jpg

廷都中心小学全景


1945年4月,时任中共晋江沿海区委书记的刘廷都,潜回塔头传达抗战形势,要求党支部要继续坚定信念,筑牢战斗堡垒,继续做好隐秘战线革命斗争,继续发动群众准备武装斗争。刘基固、刘维长、刘声点、刘丕鸿、刘桂林、刘长来等革命同志从塔头村出发,团结周围村落群众,发动武装斗争,在抗日战争最紧要的关头,塔头党支部和地下联络点枕戈待旦全面出击,足迹遍布潘径、石菌、型厝、伍堡、柯坑、潘山等地。

1946年5月,在一次为革命筹款的武装斗争中,武工队长陈相镖、安海区委人员陈幼时、林拱震当场牺牲,刘廷都、刘长来不幸被捕,囚禁在泉州开元寺保安团团部。在刑庭上,刘廷都义正辞严地痛斥反动派:“日寇才投降,你们就举起屠刀朝向自己的同胞,这是畜生的行径。”在法庭上,刘廷都讲道理,铺事实,如泰山巍峨,色不变,立不动,正义的底色,百姓的信仰,让刘廷都无所畏惧。

党组织得知刘廷都、刘长来被捕后,马上组织营救,结果因叛徒告密,屡次失败。敌人企图从刘廷都、刘长来身上撬取更多的组织秘密,采取惨无人道的酷刑——灌水、夹棍、吊打、电刑,一次次挑战人身的极限刑罚,刘廷都伤痕累累,数度昏死过去。但敌人预判错了,眼前这位坚毅的革命者是不会在肉身疼痛的折磨下,败下阵来。每次醒来,刘廷都虚弱地告诉战友刘长来,让他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说自己只是个跟班,什么也不知道。刘长来感动得哭了,刘廷都的眼睛也湿润了,任是敌人魔鬼般地疯狂折磨都逼不出两位年轻战士一滴泪,却在这狱中的革命情谊中湿润了眼眶。人性之光,革命之情,在这场与死亡的对照中,书写出最美丽的生命篇章。

1946年6月18日,刘廷都和刘长来被惨无人道地活埋,临难时,两位战士面不改色,刘廷都仰头长啸,冲着敌人说:“我没有违背良心,人总要死一次,死也没什么,但要我提供革命的秘密,那是痴心妄想。”是的,面对一个孱弱的甚至无法站立的躯体,这些穿皮靴的、持枪站立的禽兽,却收获了一场彻底完败。他们粗暴地把两位革命者推入土坑,闪电在泉州上空划了一道坚硬的口子,从此雨如倾盆。


摄影  南山_2.jpg

塔头村刘氏祠堂


刘廷都、刘长来等同志的牺牲消息传来,中共泉州中心县委义愤填膺,特别是塔头人民群众愤怒激越的情绪达到极点。很快,中共泉州中心县委根据闽中地委指示,发动一场攻打安海、挺进安南永的游击战争。当时中共晋江工委书记郑家玄到塔头召开会议筹备安海暴动。听闻消息,塔头全村村民齐心协力,上下奔走,联系海外,筹集药品、资金、枪支弹药,挑选武装骨干。时任塔头党支部书记的刘桂林更是把父亲从南洋寄来的钱和药品全部捐献出来。村民也都纷纷效仿。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毫无疑问,刘廷都、刘长来用他们的牺牲推进了革命胜利的脚步,用他们的遗志点亮这座沿海小镇黎明前的深夜。新中国成立后,刘廷都的乡亲,为他铸了一个铜像安放在宗祠里,年轻干练,英姿勃发。新中国成立后,塔头刘村补充了另外一个村名,叫“廷都村”,中山小学改名为“廷都小学”,而后升格成“廷都中心小学”。刘廷都,一直活在老区刘村人民的心中,活在每一个沿海革命者的心中,活在新时代每个奋斗者的心中,这大概是人世间最大的浪漫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