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婶儿
之所以叫她胖婶儿,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确实很胖,200斤应该绰绰有余;二是以她的身份和年龄,我实在想不出应该叫她什么才更符合她的身份。思来想去,干脆,就指着孩子,叫她胖婶儿了。
胖婶儿50岁上下,上海人。她在墨尔本北区格伦罗伊的一条大街上开了一家杂货店。店的门楣处有一行英文字:shop at home service(上门服务) 。一个杂货店,怎么上门服务呢?
她的店里大都是中国货,锅碗瓢勺、针头线脑、塑料制品、服装鞋袜……都有。
我每天到幼儿园接送孩子(外孙女)都要路过她的小店。常进去转转。慢慢地就熟了。
胖婶儿早年是跟着叔叔一起去的澳洲,为什么要到澳洲呢?胖婶儿没说过,我也不好问。只知道她来的时候很年轻,不到20岁。
一晃,30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女变成了今天的胖婶儿。
胖婶儿给我的印象很好,她很喜兴,就是有点儿懒。我不知道她的这个懒是她胖的原因还是结果。或许互为因果,那也说不定。
胖婶儿店总是开门开得很晚,有时候快到中午了那门还是锁着的。
起初,我以为她开门晚,关的也晚。后来发现,她的店和那些早早开门的店铺一样,到点就打烊,绝不拉晚儿——这倒有点儿像澳洲本地人开的那些店铺了。他们似乎不太在乎生意的好坏,能关门都尽量关门,比如全澳网球公开赛、赛马节、(英国)女王生日,或者随便一个什么节,他们都有可能关门。赚钱对他们来说好像是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差不多就得了。他们更看重的是休闲和享受。
胖婶儿的店,一般都是在中午时分开门。快吃中午饭了,胖婶儿就来了。她总是背着一个很重的包,从一辆白色面包车上下来,然后慢慢的走到店门前,用钥匙开了门,再不慌不忙地踱到店里。
至此,一天的营业就算开始了……
胖婶儿对人很和气,你到她的店里,买不买东西都无所谓,她一样很热情地跟你打招呼,聊天儿。她聊天儿的内容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很生活,也很轻松。她说话很有上海女人那种特殊的味道,这常会让人想起电影里旧上海市井生活的一些片段——
“侬好。(你好)”
“饭切古了伐?(饭吃过了吗)”
“阿拉上海闲话侬听勿懂格?(我的上海话你听得懂吗)”
年轻的时候,我是很不喜欢听上海人说话的,觉得叽叽喳喳的,乱心。但胖婶儿说上海话,我却爱听。
这是什么原因呢?
……
胖婶儿有个儿子,十七八岁了,长得又瘦又高,白白净净的。胖婶儿有事时,儿子偶尔到店里帮忙照应一下。小伙子不爱说话,一见生人脸就红,腼腆得像个女孩子。
……
有好一阵子,我到店里去,都没看见胖婶儿,连她儿子也没在。照看生意的是个澳洲本土女人,40多岁,金发,以前从没见过。可能是临时雇来的。
过了好长时间,一次,我又到店里去,终于见到了胖婶儿。我问她怎么老没见了?她说回上海了。原来,她是病了,医生说需要手术。本来以她在澳洲的PR身份,看病是不需要支付医药费的。但她却选择了回国。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在澳洲动手术要排队,排很长的时间,她等不了。
“伊拉要叫侬等介许多辰光(他们要叫你等很长的时间)。”胖婶儿说。
是啊,别的可以等,唯独这看病是等不得的。万一耽误了呢?
我没问胖婶儿动的是什么手术,只听她说动这次手术,她自费花了人民币10万元……